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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从狭窄的铁床上爬起来,他捂着缠绕着绷带的脑袋,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很快的,男人转身于弯腰间呕吐起来。
长方形的小窗户上那斑斑裂痕的玻璃外,三缕光芒透射进来将隆起背部并随着喘息不断晃动的魁梧身躯笼罩其中。
豆大的汗珠落在呕吐物中,男人盯着那片污秽紧锁眉头。身体上的疼痛并不令他感到绝望,真正令他无法承受的是萦绕于混乱脑海里的大片阴影,和阴影中正凝视着他的一双愤怒暴虐的眼睛。
男人想到了什么,他坐在了地上,靠着冰冷的床沿,抬头看向满是脏污的破旧天花板,四方的逼仄空间内,就像是昨晚恶斗的那个笼子。
一张满是血污的狰狞面孔在眼前闪现。
男人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群魔乱舞的吼叫声潮水般涌来。血色开始蔓延,每一张脸孔都是那么冷漠、暴戾、疯狂。
人们喜欢鲜血,他们渴望着最原始本能下的冲动释放,他们在回归人间并戴上面具前,先是野兽。
他们恐惧着那头野兽,但他们又都渴望着成为它。
但没有人能做到,因为那需要拥抱死亡,并自肺腑的爱上她。
男人吐出了一口血痰,那是被那个爱尔兰酒鬼胖揍后遗留在嘴里的残留物。他伤不了男人分毫,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而身体记忆下的特殊呼吸和冥想总能令他的伤恢复的很快。
就像是天生的斗士,天生的杀手,天生的暴徒。
男人站起身来,他摇晃着走向肮脏的小洗手间,然后双手撑着手盆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坚毅的一张脸上还有些血痂,那魁梧结实的身体上遍布伤疤,腹部的那一大块儿烧伤最为可怖,它甚至一直蔓延到背部的大片区域。它或许本应致命,但男人还是活了下来,可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名字,身份和过去。
不,至少还有人记得我。
这是能够支撑男人活下去的动力,他还有朋友,也正是他的朋友告诉了他水手的身份,妻子的名字,船难事件和因此失踪的妹妹。
男人拧开生锈的水龙头,他接了一捧水拍在脸上,他感受着冰冷寒意带给他的清醒和镇静。他扯下了绑带,看了看短间遗留的血块儿。
很快的,男人洗了个澡,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然后忍着些许的疼痛穿好衣服,又将昨晚被克扣了百分之七十多后剩余的那点儿微薄奖金胡乱塞进破夹克兜里。
昨晚失控后的骚动令男人在两周内不能继续参加地下格斗赚钱,他必须找一份零工,但在那之前,他得去看他那还在住院的妻子。
男人想到妻子时温柔的咧嘴笑了,他不记得过去的事儿,但他的朋友告诉了他自己是如何求婚的,他和他妻子又是如何相爱的,还有一些趣事。男人最喜欢那个和妻子一同在酒吧观看一个撇脚喜剧演员的故事,因为他的朋友告诉他那个喜剧演员多么愚蠢,也正是那份愚蠢令他丢了工作,但至少他在失业前用蠢像逗笑了一屋子的人。
好吧,那个喜剧演员的确有些可怜,而男人已经不记得他所说的笑话了。
男人离开了自己租住的屋子,他走出老公寓楼,双手插兜来到了街道上。
都柏林北部的老工业区繁华不在,就像欧洲的其它工业城市一样,都在一体化的开端和新经济体的展下被历史的车轮碾碎,化作尘埃内的剪影和旧时代只能出现于回忆中的泡沫。
男人走过目光呆滞的人群,或许他们之间就有昨晚疯狂嘶嚎的看客,但阳光的他们再度披上了人皮,他们会装作视而不见,他们会装作,他们仍旧是属于天堂的子民。
那么我呢?
男人抬头间看到了一片阴影煽动翅膀飞过,他忽然呼吸有些急促,他眨了眨眼睛,脑海中的那双暴怒的眼睛仿佛又一次出现。
不!退散吧,恶魔!
男人摇了摇头,他深呼吸了几下后,看了看车道,然后小跑着抵达对面的花店,他每一次去看他的妻子都会带一束玫瑰,他不知道妻子是否喜欢,但他却想这么做,就像是这曾是他的习惯。
看着手中可怜的一束玫瑰,男人苦涩的一笑,他并不觉得日子令他极为煎熬,因为他现在找到了应负起的责任和希望。
私人医院的楼道内静悄悄的,今天没有什么病人,只有一些医生和护士路过。男人露出微笑并挺直腰板,他爬上二楼,来到妻子的病房前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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